轮回簿·推演录 第1章 血簿入梦

子时三刻，我正蹲在丙字牢门口啃冷馍。

铁链突然发出裂帛似的响。

抬头时，最里间的刘屠户已经咬断了左手腕的锁扣，他半边脸浸在月光里，眼睛红得像浸了血：“陈狱卒，你总给我那碗掺药的粥，今日换你喂我喝血。”

我抄起腰间的木棍往地上一磕。

这是死牢规矩，囚犯异动先敲地示警——可其他狱卒早缩在后院赌钱去了。

刘屠户身后的几个重犯跟着动了，脚镣拖在青石板上，声儿像鬼刮骨头。

“小豆子！”我突然喊了一嗓子。

那个缩在草堆里的小崽子抖了抖。

他爹是户部的小吏，上个月被牵连进私盐案，今早刚在菜市口砍了头。

我昨晚偷偷塞给他半块糖，他攥着糖纸哭了半夜。

刘屠户的刀已经劈过来。

我用木棍架住，腕骨咔嚓一声。

小豆子往我身后钻，被刘屠户一脚踹翻，额头磕在砖缝里，血珠子顺着地缝往我脚边淌。

“跑！”我拽着小豆子往墙角退，后背抵上了发潮的土墙。

刘屠户的刀扎进我左肩时，我闻到了铁锈味——这刀他藏在馒头里带进牢的，我早该想到的。

第二刀捅进肚子，第三刀擦着脖子划开一道口子。

我听见自己的喘气声像破风箱，小豆子的哭声被我堵在嘴里。

刘屠户的刀尖抵着我眉心，他身上的血腥气混着牢里的霉味，熏得我睁不开眼。

然后我看见了那本书。

黑皮封面，边角翻卷着血痂，就飘在刘屠户背后的空气里。

封皮上三个烫金大字被血浸透了，我盯着看了半刻，才认出是“轮回簿”。

“碰它。”有个声音在我耳朵里响，像碎冰碴子刮过瓷碗。

我抬手。指尖刚碰到封皮，刘屠户的刀就刺了下来。

疼得我在青石板上滚了两圈，却发现自己还在丙字牢门口。

天还没亮，月亮像块破玉贴在屋檐上。

左肩的伤在渗血，把囚衣染成了暗褐色——可刘屠户和那些重犯都不见了，草堆整整齐齐码在墙角，小豆子的糖纸还在我脚边。

“醒了？”

老周蹲在我旁边，手里拎着半壶残酒。

他的酒糟鼻在月光下泛着红，往我嘴里灌了一口酒：“你躺这儿快半个时辰了，王疤脸刚骂骂咧咧走了，说你装死偷懒。”

我低头看掌心——一道血痕从指根划到手腕，像是被书角割的。

“别碰不该碰的东西。”老周突然压低了声音，酒气喷在我脸上，“上个月戊字牢的张二牛，说他半夜看见死牢最里头那间废牢亮着光。第二日就疯了，见人就喊‘轮回簿要吃魂’，前天投井了。”

我攥紧了掌心。

那间废牢我知道，门钉着三层封条，钥匙在典狱长腰上挂着。

半年前我扫院子时瞅过一眼，门里堆着破草席和烂木牌，最里头好像有个黑糊糊的东西，像本书。

后半夜我靠在柴房打盹，迷迷糊糊又梦见那本《轮回簿》。

这次它没飘着，就摊开在我面前的石桌上，墨迹未干的纸页泛着水光。

眉心突然一凉。

我抬手去摸，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枚青铜算盘，半透明的虚影，珠子正一颗一颗往下落。

“推演开始——”

声音还是像碎冰碴子。

我眼前突然冒出画面：我穿着粗布短打，站在荒漠里，身后是座破城。

城墙上插着褪色的“镇北”旗，城下密密麻麻全是青面獠牙的东西，手里举着带血的刀。

一支箭破空而来，穿透我的胸口。

我低头看，血把粗布染成了红，然后画面“咔嚓”一声碎了，像块被砸裂的镜子。

我猛地坐起来，额头全是汗。

手心里攥着张纸条，边角还带着毛边，像是从哪本书上撕下来的。

借着月光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边关·守城”。

窗外的更夫敲过了三更。

我把纸条塞进贴胸的衣袋，听见自己心跳得厉害。

老周说的废牢、张二牛的疯、刘屠户暴动时出现的书……还有这张纸条。

墙角的铜漏滴着水，滴答，滴答。

我盯着漏壶里的水，突然想起刘屠户暴动前，他盯着我手里的冷馍说了句：“今日子时，你命数该绝。”

现在，子时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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