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1955年 第二章 见见你的祖师爷(2/2)

种难以置信的苍白。他身体僵硬地靠在椅背上，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吴斯坦，如同盯着一个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幽灵。他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此刻成了最残酷的证明。这个少年讲述的不仅仅是理论，更是理论背后深刻的物理图景和那些只有真正深入核心的研究者才能体会到的精妙之处。有些地方，他甚至讲得比教科书更本质，更……直接！这绝不是靠死记硬背或者精神错乱能解释的！

“……所以，引力，”吴斯坦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仿佛穿越时空的磨损，“是时空告诉物质如何运动，而物质则告诉时空如何弯曲。一个完美的、自洽的几何动力学图景。”他放下铅笔，那张写满了陌生符号的草稿纸静静躺在桌面上。

张老师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头晕目眩。

然而，吴斯坦的话并没有结束。他微微低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脚下的地板，投向了某个遥远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

“但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上了一种深沉的、浸透骨髓的遗憾和未竟的执着，“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引力……只是四种基本相互作用之一。”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张老师，那眼神里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探索者的火焰，“在普林斯顿……在那个最后的日子里，我躺在病床上，攥着那几张纸……我的思绪，从未离开过它。”

“统一场论……”他轻轻吐出这个词，如同吐出一个神圣的咒语，“那个将引力与电磁力……或许最终是所有力……纳入一个单一的、优美的几何框架的梦想。”他的语速变慢了，仿佛每一个词都承载着千斤重负。“我尝试过……许多条路。黎曼几何的扩展？高维空间？非对称联络？……”他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深刻的困惑和疲惫，“我感觉到它就在那里……如同地平线后若隐若现的山峰。我能触摸到它的轮廓，感受到它的引力……却始终无法真正抵达。时空的几何……与量子描述……它们之间那道鸿沟……”他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眼神失焦，仿佛再次回到了弥留之际，面对着那片无解的黑暗，“那方程……我几乎就要……就要抓住了……质能……时空……量子涨落……它们应该在同一个源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虚空中徒劳地想要抓住那滑落的稿纸。

他停了下来，办公室里只剩下张老师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吴斯坦的眼神重新聚焦，落在那张写满符号的草稿纸上。他拿起笔，在纸张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空白处，极其快速地写下了几行极其复杂、前所未见的符号组合。那符号体系透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任何已知数学分支的美感，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未完成感和……绝望感。笔迹依旧是那个少年的，但那符号本身，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张老师尘封的记忆！

张老师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旁边的茶杯，茶水泼洒在教案上，他却浑然不觉。他身体前倾，几乎要扑到桌面上，眼睛死死盯住那几行符号，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剧烈收缩。

“这……这符号……”他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结构……不可能……这……这跟……”他猛地抬头，如同见鬼一般死死盯住吴斯坦平静的脸，“这跟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档案室里保存的……爱因斯坦最后几张手稿碎片上的符号……几乎……一模一样！那些从未发表过！从未被完全解读的……统一场方程尝试？！”

张老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调。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文件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像不认识一样，用全新的、充满了敬畏、恐惧和巨大荒谬感的眼神，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廉价校服、面容稚嫩的少年。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窗外城市低沉而恒定的嗡鸣，如同一个巨大而无情的背景音。

吴斯坦，或者说，那个寄居在这具年轻身体里的古老灵魂，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那眼神深邃如渊，里面翻涌着跨越时空的疲惫、未竟的遗憾，以及对眼前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无尽的、冰冷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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